不知怎的,我突然醒來了。 看看壁上的掛鐘,凌晨二時。 不是一個應該醒來的時間。 再看看日曆…七月十二日。
莉莉,是我小學時的認識的友伴。 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子。 我們的家很近,每天很自然就一起上學。
下課後也自然同行回家。 小孩子是很易混熟的,不久就成了最要好的一對朋友。 一對惹人羨慕的小情侶…
我清楚,自己不易再入睡。 乾脆坐了起來,倚著床板。 好好,想想…
小二那年某天,我倆依舊同行回家。 手牽著手,漫步回家。 這天的同學很合作,課堂進度很好,準時完了。
這給我們偷得一點時間,閒閒逛逛。 我們走過便利店,合夥買了杯雪榚,兩口子分著吃。 走到家附近的小公園,吃著、走著、笑著。
「嗚、鳴…」不遠處傳出小狗的聲音,樹下的一個紙皮箱。
「好可愛﹗」莉莉一點不畏懼,抱起了牠。
純白色的一頭小狗,小二學生當然辨不出品種。
「我們養了牠吧。」多天真的一個提議。
「我們每天吃少一點,拿給牠作糧,不就成了嗎﹖」好美的憧憬。
小狗的頸上本來就有頸圈,也記不起從哪兒竟找來了繩子… 上學時、回家時,小狗就繫在公園不顯眼的樹上。
狗兒是有靈性的,或許只因繫緊了吧,總是不會逃去的。 有空總帶牠散散步,還學人家玩玩拋樹枝、擲飛碟。
小狗總算養了下去,怪怪的取了名,叫「莉流」。 「流」是我的名字。
凌晨三時,呆呆的坐了一句鐘。 也不是完全「呆」的… 至少,一串眼淚掃過了我的臉脥…
奇蹟總是有的。 莉流竟真養下去了,就這樣過了一年許。 奇蹟不一定是好事,也許是世間最壞的事情。
一天下課,我們如常飛至那棵樹… 樹幹光條條的,繩子也不見了。
「會…會不會是認錯了樹﹖是那邊的一棵吧…」
我心知是不可能的,一年多每日到一次,錯得了嗎﹖ 我們都發了慌,分頭找遍了公園。 兩個小學生,可能找到麼﹖不可能。
累透了,只好放棄,兩雙眼呆望著那棵樹。 不知那來的膽,我一拳打了向那樹。 小手的力氣雖不大,但足以擦得一手鮮血。
心靈與手上的痛加起來,衝昏了腦子…
「是妳不好﹗昨日是妳繫繩的…」我用了出生以來最響的嗓子,罵出生以來最愛的人…
「莉流走失了活不下去的,是妳害死了牠…」 滿了怒火的眼,看不到滿了淚水的眼…
「把莉流還給我,把莉流還給我﹗」 帶血的手再給樹來了一拳,不知是責怪樹,責怪莉莉,還是責怪自己…
滿眼的淚水湧溢出來,不知是因為失了小狗,因為被罵,還是因為流著血的拳頭…
那是我第一次看見莉莉哭,也是最後一次。 莉莉轉身,隨便向個方向跑去… 「莉…」接下來的想不會是個「流」字。
我呆了呆,也管不得手上的傷,追上去。 不知是對、是錯的一個決定…
追出了公園,走到了大路口,「莉莉﹗」
莉莉知我追來,合理地回了回頭,錯誤地回了回頭。 頭是回了,腳沒有停。 小女孩是看到了,貨車卻沒有停,停不及了…﹗
這天,是十七年前的七月十二日。
我的房間有空調,室溫只有攝氏十七、八度。 但不知不覺間,坐在床上的我,上衣已濕了一大片… 那不是汗水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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